“仔细看看，你所剩的寿命的确不多了。”他打量她，“不过真搞不懂你们这些人，若真的舍不得，两人便同生同死好了。你那么爱他，让他陪你一起死也不是过分的要求。你们人类不是很喜欢‘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那一套，原来只是说说而已。”

听到最后一句话，钟不离压下了心中的警惕和恐惧，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话当然不能当真，爱一个人只希望对方好好的，又怎么会希望对方陪着自己去死呢。”钟不离摇头，眸光还在四周搜寻着他的身影，“你是谁，为何同我说话，难道你是妖怪吗，我看不见你。”

“你这个病秧子笑起来还挺好看的。”见女子温婉略带灿烂的笑容，他的心底竟泛起了一丝异样的涟漪。“你这个人有点意思，竟让我有些捉摸不透。”

听了他的话，让钟不离忍不住笑得更欢了，“如果你真的是妖怪，你可以告诉我人死后真的可以轮回吗。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下一世我可以做一棵柳树。”

她对柳树的执着，只因为那一年，她和许卿在柳树下定情。

不知为何，听她这样说，他的心里有一丝隐约的不快。

大约是面前这个女子太过特别，让他提起了难得的兴致。

所以，他破水而出，身上确实滴水不沾染的落在了她的面前。见她抬头愕然的瞧着自己，他邪魅一笑，弯腰凑到她面前，伸手挑起她的下巴——“你不是要找一个爱你的人吗，我可以爱你，让你忘了那人。”

起先，这只是他的一个小兴趣，想体验一下人类情爱的游戏。只是没想到，这样游戏心态而起的感情已经付出了他从前漫长岁月从未付出过的热情和精力。

仿佛，这已经是他的一辈子。

……

钟不离的一辈子过去了，而他的一辈子沉浸在钟不离所存在的那个世界。

……

白薠离开霍阳城的时候，听说许卿大病一场，家里的夫人花知晓不顾自己有孕在身一直亲力亲为的伺候着。但许卿却似变了一个人，终日不言不语，待人不似以往的温和有礼，性子越发的冷漠难以接近。

在他的眼里，身边都是钟不离的影子。

他同钟不离又何止七年的感情，二人自小认识，青梅竹马的感情不知从何算起。

只道那一年，豆蔻年华的少女站在冒出新芽的柳树下，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那样的美入了他的眼，迷了他的心。

柳下定姻缘，许卿一世，白首不离。

许下的诺言，在七年后被打破。

七年后，那一日的惊鸿一瞥，花知晓的巧笑倩兮，眉梢都染上了灿烂的笑意，似记忆深处的那个少女。他被迷了心，蒙了眼，分不清她到底是谁。

直到钟不离提出和离，他虽心痛难当，却并未醒悟。和离的两年里，他拒绝有关她的一切消息，算是对她提出和离的惩罚。

直到那日花知晓险些小产，他似乎有一个前往钟家庄园的理由，一个问责实则可以见她一面的理由。虽然两人不欢而散，但他的心里莫名雀跃，只为这难得的相见。

他以为他能够忘了她，可是他没有。

如今不离已去，悔之晚矣……

他这一生大约就这样了，就这样在悔恨中度过。

而宿以，钟不离去后，他选择了常伴青灯古佛，以妖身礼佛，无论身还是心都会承受可怕的反噬。

但他只记得钟不离的话，好好的活着，就算是赎罪也好……

……

不管是许卿为钟不离的死性情大变也好，宿以为钟不离遁入空门也好，他们的一辈子在白薠不过是一段插曲，他们不过是匆匆过客。

她和长无绝早早的离开了霍阳城，他们在这里耽搁的时间已经不少了。

夜晚露宿山林，好在月色和四周环境俱佳，不至于让他们看上去太过落魄。

白薠坐在一棵歪脖子的老树上，背靠老树十分适合睡觉。这一日赶路她也是累了，没过多会儿真的是睡着了，也不管树下火堆里的烤地瓜正在酝酿着香气……

夜色寂静，偶有虫鸣鸟语。

饶是这样看似和谐的画面，还是有不长眼的出来搞破坏。

随着一团黑色的妖气，是山中修炼的小妖看中了树上沉睡的白薠。虽然妖怪和捉妖人是势不两立的立场，这样的小妖看到捉妖人该是躲得远远的。

但捉妖人捉妖，妖吃捉妖人也并不矛盾，少不得有心存侥幸者